天一冷，手就不想伸出来，行走在街头，匆匆忙忙。

早晨的风凛冽，寒气沉甸甸压在鼻尖、脸颊，把人冻得红彤彤的，却也瞬间清醒。傍晚的街头热闹起来——小吃摊冒着白汽，菜摊上还沾着泥土的清香。可我最爱的，永远是那个糖炒栗子的小摊。军绿色的机器哐当作响，黑砂裹着栗子翻滚，甜香在冷空气中飘出好远。这便是我冬天里最期待的事了。

小时候，家门口的摊主一到冬天就架起那口黑黝黝的炒锅。他一边吆喝一边翻动，栗子在锅里变得油光发亮，有些裂开了壳，露出黄灿灿的栗仁。

每次路过，我都挪不动步，非要买上一包解馋。刚出锅的栗子烫手，母亲接过去，轻轻一捏，“咔”的一声脆响，栗壳便绽开个小口。她的动作总是那么轻柔，顺着开口一剥，一颗完整的栗子就跳了出来，金黄金黄的。

“慢点吃，小心烫。”她总是这样说着，把最完整的栗仁递到我嘴边。

我性子急，学不会她的巧劲，总是用牙咬开，再一点点抠出栗肉，弄得满手碎屑。母亲看着我笨拙的样子，眼里带着笑，继续不紧不慢地为我剥着。她剥好的栗子在我手心慢慢堆成小山，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。

如今我学会了剥栗子的技巧，能完整地剥出一颗栗仁，却总觉得少了当初的香甜。直到那个同样寒冷的傍晚，我牵着女儿走过一个糖炒栗子摊，甜香依旧，鬼使神差地，我也买上了一包。

女儿踮着脚尖，仰起头，眼巴巴地望着那袋冒着热气的栗子，鼻尖冻得通红，眼里写满了迫不及待。刚出锅的栗子太烫，她的小手不敢去拿，只一个劲儿地扯我的衣角。

“妈妈，给我一个吧。”

我笑了，领着她到避风的角落。学着我母亲当年的样子，我拿起一颗，指尖用力，听到那声清脆的“咔”，然后小心地剥开。女儿已经急得跺起小脚，张开小嘴，像一只等待投喂的雏鸟。我把那颗完整的、金黄的栗仁递到她嘴边，她“啊呜”一口就吃了进去，腮帮子立刻变得鼓鼓囊囊，满足地嚼着，栗子碎屑还沾了一点在嘴角。

“慢点吃，小心烫。”这话脱口而出。一瞬间，我愣住了——这正是母亲当年一遍遍叮嘱我的话。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叠，我分明看到了当年那个笨手笨脚、吃得满手碎屑的小女孩，也看到了母亲那温柔含笑的眉眼。

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猛地触动，那股莫名的缺失感，忽然间又被填满了。原来，那缺失的甜，并非栗子本身，而是母亲手心里捧出的、毫无保留的温度；那不曾消散的香，是爱在岁月中静静沉淀的滋味。